这一晚,公鸡报鸣沈清曦方困得睁不开眼,伏案而眠。
早起的春瑶懂事地未将她吵醒,待到巳时过半,沈清曦才揉着酸疼的脖子,支起了腰身。
“小姐。”
春瑶糯糯地唤,捧着茶盏放在案边,“今日回门,奴婢见您劳累,不敢扰您清梦,大抵是耽搁了些时辰。”
成婚第三日,便是回门时。
按大魏国风俗,新娘子是要携着姑爷,持厚礼登门的。
可沈清曦嫁的这位,休说登门了,搜过满屋子,像样的物件一样也拿不出来。
“你去让人套车,轻车简从即可。”
沈清曦不想娘家为她担忧,梳洗打扮一番,精神奕奕跟春瑶出门去。
离开梨岚院前,她特地让人给院门落了锁。
防患于未然,沈清曦既要多留个心眼,也要作势给大房盯着的人看着。
自侯府到沈家四合院,马车匀速而行,约莫一个时辰。
沈家富甲一方,却府邸也不曾有。
自古从商贱矣,就算金银珠宝堆满四合院,也没资格住那官宦之家的三进门楼。
沈父,沈致远。
他老人家早已习惯淡然如水的日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广济天下。
这不,沈清曦马车刚停下。
就见发丝花白的老者着铜钱色绫罗中衣,披万字纹的坎儿,坐在高墙下支起摊来,亲自给过路人瞧病。
他老人家耐心地开出药贴,中年油水过剩,顶着将军肚,端一张圆润的脸,和善笑开来,跟那弥勒佛别无二致。
相由心生,他这般仁心仁术,便是富甲一方也不遭人记恨,只有名声远扬。
“爹。”
树荫下,秋日落叶飘零。
沈清曦伫立了好半晌,喉间涩堵,轻轻唤了一声,便再等不及地迎着沈致远跑去。
“曦儿!”沈致远豁然起身,眯眯眼扩张了一倍有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还以为你是不认门儿了!”
“怎会!”
沈清曦猛然扑进沈致远怀中,紧搂着他粗壮的腰。
爹爹熟悉的笑脸此刻就在眼前,他身上沾染的药香,浸入心脾,酸了她鼻尖。
一想到灵堂中残忍血腥的一幕,沈清曦依是胆颤心惊。
是她嫁错了人,错信了畜生,才害得沈家家破人亡,害得父亲一世清誉尽毁,哪怕死去后,也不得全尸!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护住爹爹,护住沈家一百三十口性命!
她忍不住细声啜泣,沈致远不知情,只当是小女子初为人妇的恋家之情。
“好了,不哭鼻子,回来就好。”沈致远摩挲着沈清曦的后背,似儿时,哄她入睡般的轻缓。
见她情态好些,拉着她便往府内走去。
沈清曦仍紧箍父亲的手不放,重生几日来,无一日安稳。
她怕,怕而今只是一场梦。
“你个丫头。”沈致远哭笑不得,欣慰到心坎里,“你娘忙活一大早了,就等你回家吃上一口鱼辣羹,八糙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