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她快毕业那会儿,傅闻璟正是稳定北方市场扩张成果的基础阶段,忙的早出晚归,焦头烂额。
对她的盯防,降到最低点。
她才有机会偷偷跑回南城,敲定工作,赖在老宅。
若不然按傅闻璟的安排,她该继续在外地读研读博。
精进学业,徐渺并不反对。
她恐惧的是,继续大学那四年跟傅闻璟同居的日子。而住在老宅,父母眼皮子底下,傅闻璟必然顾忌,她至少不用夜夜都要应付他。
“你知道——”徐渺醒悟,艰涩问,“你一直在盯着我,知道我偷偷面试,准备回南省?”
“知道。”傅闻璟掌心摩挲她脸颊,手指描画她眉眼,“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了最难的那个。”
最难。
是暴露了她的真实面目,不驯,不乖,反抗之心不死,触怒了他?
徐渺骨缝嗖嗖冒寒气,脑子纷乱涌现毕业后这三个月的场景。
傅闻璟的怒,傅闻璟得恼,傅闻璟次次为傅馨宁的威压,最后想起给薄先生那一个亿。
他心知肚明她怕疼是借口,却还是顺水推舟免除针灸,连哄她联姻的甜头都敷衍至极。
或许……不单是敷衍,也做给外人看。
她一句怕疼,傅家就出一个亿避免她疼,越显得傅家重视她,联姻才能加筹码。
徐渺想到这,脸上颓靡得很,傅闻璟的心机城府,她哪里玩得过。
他走一步算十步,徐渺十步都走完,才看清他一步的预谋。
“那薄先生什么时候来,我治就是。”
“明天下午。”傅闻璟抬手抚摸她眉眼,“你是不是忘了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想治?”
徐渺一哆嗦,引得傅闻璟神色冷峻,又盯她。
“我怕……”徐渺磕磕巴巴,“你一直不做预防,我有病反而安全。”
她精神紧绷到极致了,惊慌难以自持,投映在傅闻璟眼中,他忽然轻柔下来,“不用怕——”
不用怕什么,他不说。
徐渺浑浑噩噩,余光瞥见他手,食指中指上一道挨一道,细密的小口子,像薄刀片划的,不深,却都渗着血。
她脑子不受管控,下意识问,“你手怎么了?”
………………
星期三,一个乌云低垂的好日子。
一大早傅馨宁亲自上楼叫徐渺起床。
体检需要空腹,早餐也免了,傅馨宁直接压着她下楼上车。
医院早就做好迎接准备,一系列抽血做完,傅馨宁寸步不离徐渺,来到B室。
市一院的妇科主任,是一个四十岁的干瘦女人,穿白大褂,戴无框眼镜,一瞧就是资深医生。
她视线扫过傅馨宁,落在徐渺身上,微不可察地停顿。
这一顿,徐渺敏感察觉到,心里大松一口气。
“两位小姐,哪位先来?”
傅馨宁推徐渺,“她。”
徐渺一动不动。
傅馨宁即刻反应,不屑讥讽,“怕了?”
徐渺看着她,等傅母进来后,问傅母,“妈妈,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傅母皱眉。
“我看你没有要求,纯粹想拖延时间。”傅馨宁推搡徐渺。
徐渺侧身,避开她的手,“妈妈,检查结果我没有怀孕,傅馨宁必须向我道歉。”
傅母一怔,反应过来,“回家再说。”
徐渺不信,别说回家,只怕她做完检查,道歉这事提都不会让她提。
傅母不赞同。
徐渺就一动不动。
傅馨宁硬拽一步,她又挣扎回来一步。
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偏激,心胸狭隘,不顾体面,傅母恼火,“你要造反?”
徐渺眼神直勾勾的,“妈妈,你这样袒护她,是觉得我四年来乌遭遭的冤枉,抵不上一句道歉?”
傅馨宁唾骂她,“结果还没出来呢,冤枉你什么了?”
傅母依旧不让步。
争执间房门敲响,傅闻璟在门外问,“怎么了?”
傅馨宁打开门,气得红了眼,“徐渺非要我向她道歉。”
傅闻璟矜持守礼,微微侧过身,视线没有探进房间一步,“结果出来了?”
“没做。”傅馨宁靠山来了,泫然欲泣,“她非要我答应道歉才做。”
“那你就道歉。”
“什么?”傅馨宁震惊,“哥哥,你——”
她迟迟说不出后半句,昨天的狐疑卷土重来,翻倍涌上她心头。
哥哥二十八岁了,禁欲到极端。
圈子里千金小姐前仆后继,他从来不假辞色。
身边秘书,助理,私人顾问,司机,能接触他的全是男性,也没有白月光,毫无红颜知己。相亲就推拒忙,女合作伙伴请吃饭,他一概约在公司餐厅。
守身如玉的不像一个正常男人。
傅馨宁又转头看徐渺,她之所以对徐渺穷追猛打,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徐渺不像一个女孩。
或者说,徐渺不像一个没有经过男人滋润的女孩。很多时候,她冷不丁就发现她眼角眉梢妩媚的女人风情。
如果滋润徐渺的不是沈逸臣,而是……
傅馨宁心口惊悸,张嘴要告诉傅母。
傅闻璟先一步截断,“昨晚那一闹,沈家对你有意见了。”
他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沈逸臣将来要继承沈家,合格的当家主母应该像母亲那般,你太情绪化,不是好事。”
傅母马上意会,傅馨宁昨天两次冲动,沈父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不爽。
倘若,今天徐渺清白,傅馨宁立即道歉,那以前的过激行为,大可以解释为小女生在爱情里患得患失,并非性情浮躁多疑。
傅母扭头答应徐渺,“如果证明你未怀孕,馨宁会道歉。”
徐渺坐上检查床,门合上前的缝隙中,填满男人修长挺拔的体态,神情阴郁又冷峻。
她一怔。
门合上,却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妇科主任的手很稳,一寸寸,一厘厘地挪,不放过徐渺腹部任何一个角落。
检查得非常用心细致。
傅母见此,非常满意。
傅馨宁神情紧张,立在主任身后,她做过几次检查,亲眼见过胎儿在子宫模样。
可徐渺宫壁与常人不同,她见一处,问一处,主任解释一处。
徐渺跟着心悬一分。
她用钱能买通主任,却买不通仪器。
傅馨宁明摆要盯着检查完每一处角角落落。
就算主任再避开,宫腔就这么大,能避到哪去,迟早要发现。
这时,傅馨宁忽然眯起眼,紧盯着显示屏,“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