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七岁那年，她的爷爷和叔叔先后因为肝癌去世。

为了治病，叶爸爸欠了不少债，可最后依然是人财两空。

八岁那年，一直觉得胃不舒服的父亲也去医院做了检查。

结果没有奇迹。医生说他的情况还好些，发现得早，如果这时候开始化疗，兴许还能多撑几年。

可是叶溪的妈妈一直身体不好，不能去外面工作。

全家都靠爸爸帮人家画广告牌赚钱。

其实爸爸是个特别有才华的人，如果他能赶上好机遇，一定比那些所谓的名家大咖更出名，叶溪总是这样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的，说不定哪天，爸爸就能等到大器晚成——

后来，叶溪发现，果不其然，来找爸爸买作品的人越来越多。

以前免费送到老年活动中心去展览都无人问津的画，突然变成了俏手货。

叶溪记得那段时间，爸爸经常把自己关在阁楼里，不停地作画，然后再把这些话打包，亲自送到各个买家手里。

看着爸爸越来越辛苦，叶溪和妈妈也很心疼他。

妈妈甚至说，为什么不找快递帮忙运送，每天还要自己骑着车子送？

但爸爸的说法是，这些画都是倾尽自己心血的力作，不放心交给物流，一定要亲自送到客户的手里，才算安心。

叶溪从小就跟爸爸一样很有艺术天赋，所以她渐渐发现，爸爸的作品越来越没有灵魂，一开始还是能看的出用心和创意，到后来，感觉就是用很厚重的颜料乱涂一气。

而且画框越来越厚，越来越重。但画的销量却越来越好，赚回家的钱也越来越多了。

直到这一刻，杨光用最平静的语言告诉叶溪最残忍的真相。

原来叶爸爸卖的并不是画，而是夹在画框里的高纯度的份儿。

他用这种方式帮人运输，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监控下的渠道。

有个挺有名的外国片子，叫绝命毒师。

主人公也是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可是却有着很重家庭负担的情况下，决定走上这条不归的犯罪道路。

叶爸爸当时做出这个选择，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吧。

所以没有人知道在他面临这样困境的时候，是谁给他打开了潘多拉诱惑的大门。

他帮人藏毒运货做了一年多，最后倒是没等到病魔的侵袭和法律的制裁，反而是等来了一场飞来横祸。

出事的时候，叶溪才十岁。

迷迷糊糊之中，她看到父亲的血横流过整个马路，把即将要送走的画一并染红。

警察在画里发现了端倪，并案到当时正在调查的缉独重案线索里。

可是叶爸爸当场死亡，他无法交代出自己的上下线。

所以，警方决定从他和他的家人身上着手，蹲点。

“可我妈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她……她应该是不知情的。”

叶溪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难淡定了。

她问杨光这些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妈带着我嫁给杨大军的时候，我才十二岁，那时候你也还没成年。哥，后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你还记得瘸脚叔么？”杨光跟叶溪提到的这个瘸脚叔，原名叫邱扬。

之前就住在杨大军家胡同外面，大概在秦淑芬带着叶溪嫁进门两个月后，搬过来的。

支了个小摊子，靠给人配钥匙，通下水道之类的杂事过活计，为人很仗义。

叶溪有些印象，她记得那个瘸脚叔脸黑黝黝的，说话大嗓门。

杨大军喝醉了酒常会殴打他们三个，有几次都是瘸脚叔帮忙救下的。

一来二去，杨光跟他就结成了忘年交。还说自己不想念高中了，想跟瘸脚叔学手艺。

“可是我记得后来没多久，瘸脚叔就被人给——”

叶溪的记忆里，总有些跟血色相近的，并不美好的东西。

杨光眼中略过一丝浅浅的伤感，点了点头说：“是的，是他被那些毒/贩杀死之后，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警方的线人。后来，瘸脚叔的对接人找到了我，他想问问瘸脚叔有没有留下一些有用的信息。我也终于明白了，瘸脚叔之所以跟着你和淑姨前后脚搬进来，也是因为警方希望能盯住这条线。”

杨光说，当时被抓到的一个犯罪嫌疑人供出交代，说叶长明手里有一份供货名单，不知道被他藏在什么地方了。

如果能找到，兴许能够顺藤摸瓜，把整个幕后犯罪集团都给铲下来。

听到这里，叶溪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哥，你是说，我爸因为得了病又欠了债，想多赚点钱，于是没能经受住诱惑，上了饭毒这条船。他在生前的最后一年，大量出售作品，其实是在画里夹带东西出货。可是没想到一场车祸身死，事情败露，但警方没能从他这里得到上下线的线索，于是派了一个线人瘸脚叔盯着我妈，他们觉得我妈是知情的，对么？”

杨光点头：“大概是这个意思。但并不是警方不相信淑姨，而是一种变向的保护。因为那个时候，不仅是警方在找线索，跟你父亲相关的犯罪人员肯定也不放心你父亲的遗孀和遗孤。瘸脚叔盯了这条线盯了差不多四年时间，可才刚刚有一点眉目就出事了……”

叶溪这才恍然大悟：“哥，所以你后来去考了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