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接到医院来电，又在催促她去复查。

说年初的体检发现她肝区有占位肿块，要进一步做病理定性，让他们最好能带着家里人一起过来。

叶溪没太当回事，其实也是故意不当回事。

她的爷爷和两个叔叔都是不到四十岁就走的，肝癌。

不疼不痒无预兆，一发现就是晚期。无论化疗还是放疗，都是徒增痛苦，人财两空。

所以叶溪早在二十岁那会儿就做过基因筛查，裴语锋陪她去的。

结果倒是挺好，只显示低风险。

叶溪觉得，现在再拿这事跟裴语锋说，难免被对方嫌弃矫情。

毕竟，这已经是两人婚姻的第五个年头，也是即将走向的尽头。

上个月两人大吵一架后，裴语锋第一次气急败坏地提出了离婚。

他说叶溪现在的样子让他觉得陌生，窒息，让他觉得生活充满了压抑和绝望。

其实叶溪心里明白，他只是在疯狂地为自己的心虚着找借口。

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故意摆在烟灰缸旁边的一枚珍珠耳钉——

那是她在他车后座上找到的，可是叶溪是没有耳洞的。

“谢谢你医生。我最近有点忙，先不过去了。那个占位，也有可能只是个小囊肿。我以前查过基因的，是低风险——”

医生苦口婆心：“叶溪，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家族遗传肝癌史本来就算作高风险人群。就算你几年前做的基因筛查显示低风险，也不表示后来不会发生突变。你早点来检查，还有机会早点治疗。如果再耽误下去——”

“那就再给我几天时间吧，最多一周。”

叶溪挂断电话，走到二楼的书房，拿出抽屉里事先准备好的那两份离婚协议。

跟裴语锋争吵后的第二天，叶溪就已经准备好了。

之前她看过一本书上说，女人提离婚又哭又闹，或许只是想要对方的挽留。

可男人主动提离婚，一定是已经在心里起了无数次的念头。

叶溪拿起手机，拨通了裴语锋的电话。

自那天大吵一架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家。

漫长的忙音足够叶溪回忆很多事，回忆她与裴语锋之间也曾有过的年少纯真，烂漫温情。

再后来他们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裴语锋的事业更是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已经是三家上市公司董事，身价数十个亿。

以至于他说离婚的那一刻，口吻中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施舍。

其实叶溪也想不明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某个应酬之后的醉酒，再也没说过“滚开，我有老婆”这种话，或是某个平常的加班夜晚，他宁愿在楼下的车子里抽烟，也不愿面对她烧好的整桌菜饭。或者是某一次两人发觉再也无法心平静气地沟通之后，争吵让他越来越不耐烦，也让她越来越没安全感……

时光像个小偷，终究还是偷走了他们的爱。

电话接通，叶溪呼吸一瞬迟滞，心跳像被捏住了一样没了生息。

一个女人的声音娇滴滴响起：“请问你找裴总么？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要不要我帮你传达——”

叶溪几乎是一秒挂断电话的。虽然她一个字没说，但传到电话那段的呼吸还是乱了节奏。

攥着手里的两份离婚协议，叶溪只觉得整个右边腹腔都在钻心地疼。

是心理作用，还是结束了的麻痹？

就像他们之间这段已经烂透了的婚姻，早就已经疼到泛滥，却是她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罢了。

十分钟后，手机响了。

是裴语锋那冷冰冰的声音。

“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