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修远成婚的第五年，他当上了太子。
转头求娶嫡姐为太子妃，让我成了良娣。
「孤如今是太子，怎可让庶女做孤的太子妃？」
嫡姐身中奇毒，他遍寻名医，逼我喝下百毒茶，取我的心头血，替她解毒。
可他不知道的是喝下百毒茶的人就会拔情绝爱，无爱亦无恨。
后来他跪在地上祈求我。
「迟迟，回头再看孤一眼好不好？」
我冷冷一笑。
「裴修远，你去死吧。」
1
「迟迟，不过就是百毒茶而已。」
裴修远要我喝下百毒茶，救我嫡姐。
百毒茶而已？说得倒是轻巧。
所谓百毒茶，顾名思义就是用近一百种有毒的植物制成的茶饮。
喝下的人在二十天内会遭受各种剧毒同时发作的剜心之痛，如此才能达成百毒不侵的体质，取其心头血，可解百毒。
裴修远明明是知道的，毕竟那个逍遥神医是他遍寻各地，辛辛苦苦找来的。
因为明宝珠的一句「我要庶妹的心头血」，他便毫不犹豫地让我喝下百毒茶。
「迟迟，不用担心，孤已经问过神医，这个百毒茶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你就帮帮你的嫡姐吧，好吗？」
裴修远为了满足她的无理要求，试图劝说我喝下这百毒茶。
「迟迟，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嫡姐命丧黄泉吗？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姐姐。你真就那么狠心吗？」
他放低姿态，紧紧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温柔。
「等你替她解了毒，孤再好好补偿你，你就帮孤这一次吧。」
我一直以为我和裴修远恩爱两不疑。
这五年来我们琴瑟和谐，无数个日夜纠缠，在被送上顶峰的那一刻，他喘息着在我耳边说道：「迟迟，你是我此生的挚爱。」
直到他向皇帝求来了赐婚。
明宝珠德行兼备，可堪为太子妃。
明迟迟五年无所出，念在昔日情分，贬为良娣。
「迟迟，她是你的嫡姐，怎么能委屈了她？何况如今孤是太子，怎可让庶女为太子妃？」
那时他理所应当的样子，跟现在如出一辙。
我这才知道爱了五年的枕边人心里早就换了人。
压住喉咙间的腥甜，不再看他。
「如你所愿。」
2
傍晚，我被明宝珠叫去了两仪殿。
我是裴修远的原配妻子，本应成为太子妃，如今却成了良娣，还要恭恭敬敬地向明宝珠行跪拜礼。
她高高端坐在榻上，丝毫没有要让我起来的意思。
「明迟迟，还以为太子哥哥有多爱你，没想到我说要你替我解毒，他没有一丝犹豫立马答应了。」
明宝珠摆弄着新染的指甲，字里行间透露出裴修远对她的宠爱。
榻上的她略带婴儿肥，面色红润，看来裴修远把她娇养得极好。
「明迟迟，你赶紧给我喝了百毒茶，我肚子里的孩子还等着你的心头血呢。」
她竟然有了裴修远的孩子？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宝珠轻轻抚摸着肚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嫁给太子哥哥竟然五年无所出，我这才刚入宫就怀上了。你说是不是你生不了孩子？」
明宝珠捂着嘴笑了出来。
「我这有一张生子偏方，要不要求我送给你？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条件怕是喝再多汤药也生不出来吧。」
她笑得更开心了。
呵，这就是裴修远口中的好姐姐。
我忍不住回她：「明宝珠，就算你有孕在身，也别休想让我替你解毒。」
没想到明宝珠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副被我欺负了的样子，语气满是委屈。
「妹妹，我知道你记恨姐姐，可是现在姐姐怀了太子哥哥的孩子，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姐姐吧。」
「明迟迟！没想到你竟敢诓骗孤，现在还光明正大欺负你嫡姐，让堂堂太子妃低声下气求你，你的心肠怎么会如此歹毒？」
裴修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想必是听到了我的那番话。
怪不得明宝珠立马切换成人畜无害的样子。
看到我服服帖帖跪在地上，裴修远皱了下眉头。
「哎呀，都怪姐姐不好，竟然忘了让妹妹起来。」
明宝珠故意包揽下罪名，她知道裴修远一定不会责怪她。
由于跪了太久，双腿发麻，一时站不起来，裴修远却以为我是在耍性子。
「还想跪到几时？」
我顿时觉得很委屈，眼眶温热。
就在裴修远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我时，明宝珠一声惊呼。
他马上转身朝着明宝珠走去。
「太子哥哥这么凶吓到孩子了。」
裴修远轻轻地抚上明宝珠的肚子，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生怕弄疼了她。
我看着他们恩爱的画面，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痛。
「天色已晚，妹妹回去吧。」
明宝珠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3
「娘亲——」
「可惜了，五个月大的小女娃。」
梦里，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向我挥手，嘴里不停地喊着「娘亲」。
我猛地醒来，心口疼痛。
又梦见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了。
裴修远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
我满心欢喜期待孩子出世，裴修远却端来一碗药，说是安胎的，哄骗我喝了下去。
就这样我五个月大的孩子被一碗落胎药打掉了。
那时的裴修远紧紧搂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
「迟迟，我对不起你。可我没有办法，父皇不器重我，朝堂上也没有人拥护我，我不得不借这个孩子引起父皇的注意。」
「你身为我的娘子，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你就别怨我了，好不好？」
可是现在跟他有了孩子的人是我的嫡姐。
而我因喝下那碗落胎药伤了根本，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母亲。
想到那个苦命的孩子，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我决定在殿里偷偷为她祈福，希望她能投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喊来婢女春花和秋月，让她们这两天准备好祈福用的东西。
没想到仪式刚进行到一半，明宝珠就带着裴修远闯进了内殿。
「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用巫蛊之术谋害我的孩子？
「我知道你怨恨我怀了太子的骨肉，可这是太子哥哥的第一个孩子，你怎可如此狠毒？」
好好的祈福仪式就这样被她毁了，一气之下我直接拉她过来看。
「明宝珠，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在使巫蛊之术？」
「啊,妹妹你弄疼我了。」
听到明宝珠的惊呼，裴修远立马上前推开了我。
「迟迟，怎么能对太子妃无礼？更何况她只是担心她的孩子。」
我没说话，心底一片苦涩。
「臣妾还是放心不下，还请太子哥哥下令搜查宜心殿，这样也能还妹妹一个清白。」
「好，都听宝珠的。来人，给孤彻查宜心殿。」
明宝珠依偎在裴修远的怀里，对我露出了熟悉的微笑。
很快，侍卫就在我的妆匣里找到一个被针扎满全身的白布小人。
还没等我自辩清白，明宝珠便一口咬定是我使用巫蛊之术意图谋害皇子。
「妹妹，你竟然真的要加害我的孩子，就算你怨恨姐姐，也不该对孩子下毒手。」
她哭得梨花带雨，裴修远选择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迟迟，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那是你的嫡姐，你竟敢在背后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手段！你太让孤失望了！」
他质问着我，眼里满是失望。
「孤罚你三日内为孤的孩子抄写一万遍佛经。」
说完牵着明宝珠离开宜心殿。
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我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裴修远，你可还记得我的孩子？」
4
隔天一早，我的镇国公父亲带着他的正房夫人谢氏来了宜心殿。
见到我，不由分说直接甩过来一巴掌：「明迟迟，你竟敢扎小人谋害我的宝珠！」
同样是他的女儿，就因为明宝珠是嫡出，所以对她宠爱万分。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要什么就有什么。
而我明迟迟是庶出，所以打骂起来丝毫不心软。
谢氏也指着我的鼻子骂：「不愧是下贱胚子生的孩子，净使这些阴私手段！」
若是她知道是她疼爱的明宝珠使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手段，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这样说。
想起娘亲，我心里难过了起来。
娘亲生在江南，普通平民出身。
一次偶然邂逅认识了我爹，由于长相出众，被我爹强占清白，抬回府里做了姨娘，不久就生下了我。
八岁那年的除夕夜，她突然就离开了人世。
谢氏嫌我娘晦气，没办葬礼，命人将我娘用草席裹着丢到了乱葬岗。
她就这样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
「如今我不再是镇国公府的庶女，你们打我辱我，就是在明晃晃打太子的脸，要是被他知道了。」
我没继续说下去，但他们应该听得出来我的意思。
谢氏一脸不屑：「明迟迟，你不过就是良娣而已，我女儿宝珠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你觉得太子会为你一个庶女撑腰吗？」
接着她又说：「宝珠要你的心头血解毒，我劝你识相点，乖乖喝了百毒茶，不然有你好受的。」
「镇国公府养你教你，如今你姐姐贵为太子妃，还怀上了皇子，你要替你姐姐分忧，为她解毒。」镇国公附和着。
原来一个两个来找我，都是为了逼迫我替明宝珠解毒。
她身上的毒在我娘死的那一年被父亲的政党所下，他们都认为是我娘在诅咒明宝珠。
自此以后，我成了她的贴身丫鬟，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毒在她体内已有十多年，必会祸及腹中的孩子。
所以他们非要逼我喝下百毒茶，取我心头血，替她解毒。
正巧，裴修远也来了。
我以为他还会像从前那般护着我。
不曾想他却说：「迟迟，听到岳父岳母说的话吗？你姐姐如今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月份越大，毒素越容易祸及孩子。你身为孤的良娣要替孤着想，那是孤的嫡长子。」
明宝珠才进宫不到半年，就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想必他们早就珠胎暗结了吧。
回想起我和他的初次见面，是那次我出府替明宝珠买糖葫芦，在巷子的角落处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我本想置之不理，可还是出手救了他。
以至于我回去得太晚又被明宝珠罚跪了一晚上。
半年后，他登门拜访求娶明宝珠。
明宝珠嫌弃他是庶出的皇子，不肯见他，把他扔给了我。
再次见面他才得知他的救命恩人是镇国公府的庶女。
就这样我嫁给了裴修远，婚后五年的时间里，我们恩爱幸福，我以为我终于遇得良人。
没想到，他当上太子后，转头求娶明宝珠，而陪伴在他身边五年的我却成了良娣。
三个人三双眼睛齐齐盯着，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裴修远，明日就叫神医进宫吧。」
5
秋月怕我心里难过，端了一盘蝴蝶酥过来。
「良娣，奴婢做了你最爱吃的蝴蝶酥，你尝一块，心里兴许没这么难过。」
我抱住她，忍不住哭诉：「秋月，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爱我的人了，我娘走了，如今我的夫君也爱上了别人。」
秋月小我两岁，此刻她却像大姐姐一样安慰着我：「还有奴婢一直陪着你。」
平静后，我询问她春花去哪了，一整天也没见个人影。
她们俩在我身边侍候了五年，我同她们一直很好。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我，春花去了两仪殿侍候。
没想到她会背叛我。
罢了，去就去吧。
第二天一早，裴修远和明宝珠带着逍遥神医一齐来了宜心殿。
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无权无势，一介庶女在他们眼里恐怕是卑贱如蝼蚁。
「妹妹能答应替姐姐解毒，姐姐感激不尽，日后孩子若是出世，你就当孩子的干娘吧。」明宝珠假心假意地说。
裴修远却点了点她的鼻头，语气宠溺。
「你总是这么心善。」
从前他也曾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没想到如今他的温柔全给了明宝珠。
这时，逍遥神医给我端来了五毒茶。
他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老，约莫四十岁左右。
看着茶杯里黑乎乎的液体，我有点畏缩。
想起了以前替明宝珠喝药的情形。
她自中毒后，她爹和谢氏寻来好多土偏方，一碗又一碗药送进房里，她嫌苦，强迫我替她喝完。
如今再次看到苦药，我下意识想逃。
「明迟迟！」裴修远见我犹豫，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点把百毒茶喝了！」
他明明知道我害怕苦药，每次生病时都会耐心地一遍遍哄着我喝下药，再捏住我的脸吻上来。
直到我喘不上气，他才放过我，并问道：「还苦吗？迟迟。」
如今他没有了从前的耐心，或者他的耐心全用在了明宝珠身上。
在一旁的明宝珠又故意煽风点火：「太子哥哥，妹妹是不是临时反悔不想替我解毒了？没想到妹妹居然欺骗了我们，我肚子里的皇子可怎么办啊？」
裴修远的火气立马上来：「明迟迟！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叫人灌你？」
瞧，这就是我爱了五年的男人。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为了嫡姐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
我不再犹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明宝珠走到我的身旁，故意在我耳边说：「明迟迟，嫡庶有别，你这辈子只能永远被我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