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风俗。
凡是大旱，村里就要向土地献祭黄花女。
被选中成为黄花女的女孩，从此生活无忧。
而这年，被选中的黄花女原本是我，却被姐姐抢走了名额。
那一夜，山神洞里传来阵阵哭嚎。
第二天，姐姐死了。
1
村里已经连续三个月没下雨。
村里通知开会，硬性规定全村人都得去。
我和姐姐刚进门，他们大家伙眼睛都亮了，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村长拉着我看了一圈，连连点头：“嗯，李家这娃还不错，皮肤也白，山神肯定喜欢。”
我还云里雾里。
周围的婆姨咧着嘴附和。
“等小倩做了黄花女，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小倩命真好。”
我心下一惊，被看得有些不自然。
黄花女在我们这儿地位很高。
听说还可以破例外出。
我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姐姐推开了我冷笑道：“凭什么李念念可以当黄花女，我不可以？
“村长，你这不公平，我也要当黄花女。”
姐姐和村长对视，村长脸色有点不自然。
姐姐是爸爸从山里捡回来的孩子。
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村里男人都惦记她。
而只有我知道，姐姐怪得很，凡事都要和我争。
姐姐跪在我妈面前：“妈，村里面不是选黄花女吗？我要当，我哪里不比李念念好？”
村长眼睛一亮，但看着姐姐欲言又止。
“你满19了，年纪大了点。”
黄花女有个规定，被选作黄花女的孩子，年龄需在二九年华之下。
但随后姐姐举起我的右手：“李念念当不了黄花女，她身上有伤疤。”
众人一听，纷纷唏嘘。
“村长，黄花女身上可不能有伤疤，不吉利。”我妈赶紧附和。
但是……
还没等我说话，村长就敲定了：“行，那就李柒柒吧。”
村长大手一挥，掏出了一大叠红票子丢到姐姐身上。
妈妈和村长相视一笑。
我看向姐姐，莫名觉得很委屈，她瞪了我一眼，我瞬间火气上来了：
“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抢我的！”
我姐不以为然，在一帮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我以为当黄花女是去享福的。
结果，祭祀当天姐姐却尊严尽失。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黄花女出关，往年我妈都不让我来。
村里的习俗，为了以表尊敬，黄花女必须不着寸缕坐在轿子里，被人抬去神仙洞。
一路上村里的男人都看直了眼。
姐姐在轿子哭，却被我妈喝止。
半夜里我听到了山洞那边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喊。
我本能的就想去看姐姐，我妈似乎料准我的反应，守在门口让我哪里也不准去。
一夜过去，姐姐没有回来。
我爸妈拉着我赶紧去了神仙洞。
却发现我姐姐赤裸着身体，死状格外恐怖。
我僵住了，跌坐在我姐的尸身前。
惊恐地发现我姐的下体俨然被捣烂了！
我不敢想她死前经历了什么。
未知的恐惧让我哭出了声：“妈，姐怎么会死？你不是说当黄花女是享福的吗？”
妈妈嫌弃地往我姐这边吐了一口唾沫：“你问我我问谁？贱丫头，死也不死远一点！”
“妈！姐姐现在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就不伤心吗？”
我妈冷笑地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当黄花女的人还能活着回来吗？”
我的脑子嗡了一下。
2
什么？
所以当黄花女会死吗？
那本来该死的人，不是我吗？
没错，我手上的伤疤是姐姐前两天烫的。
我记得她烫我时候还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你什么都比我好，现在扯平了。”
如果不是手上这个伤疤，那么昨天早上被选做黄花女的人就应该是我。
可现在……
我双手抚上姐姐的脸庞，她明明昨天还在和我斗嘴。
我浑身一震，泪流满面。
如今姐姐的尸身怎么处理是大问题。
我哭喊着让爸妈好好安葬姐姐。
他们满不在乎，甚至还在咒骂。
知道姐姐是为了救我而死，我心里充满愧疚。
忽然我周身一冷，下意识看向姐姐，却发现姐姐的眼球好像在动。
我跪在地上恳求：“妈！我刚才看到姐姐眼睛动了，她还没死！她还没死！”
我爸脸色铁青，怔住了，吼了我一句：“够了！别哭了！”
我求他没用，转向村里的其他人：“叔叔伯伯，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
可是他们仿佛没听到一样，自顾自说话。
妈妈把我拽了起来：“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姐早死了，快把你姐姐抬到另一边山洞里面去，死在神仙洞，要是冲撞了神仙可怎么办哟！真晦气！”
我再看姐姐，却发现姐姐的神情诡异的令人害怕。
我妈冷哼一声，狠狠踢了我一脚：“还不快来抬她走，死了还不让人安生。”
临走前，我妈瞪了我一眼：“快点，别耽误了时辰，真晦气”
往年也有枉死的黄花女，都要按照规矩把她们丢到深山的山洞里，不能入土，否则神明就会怪罪。
我抬着姐姐，心中嘀咕若真是好神，又怎么会如此恶毒。
黄花女枉死不是什么大事。
但妈妈还是特地请了村里的道士来祈福。
我跟在后面一路唱词往山洞里走去。
我妈盯着我，眼神里是恶狠狠的威胁。
旁边抬着尸体的几个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细细瞧着姐姐的尸身。
“要我说这么漂亮的美人，没给我们享受也真是可惜了。”
“都说黄花女开花苞滋味美妙，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享受享受。”
“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我低着头，他们黏腻的眼光让我浑身不适，让我想吐。
3
我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抱怨。
好不容易到了山洞，里面传来阵阵恶臭。
我妈厌恶地用手扇风，把我推朝前走。
我帮着他们把姐姐抬了下来。，发现姐姐重了不少。
刚想安置姐姐，妈妈就抱来了一堆石头。
妈妈用力将石头绑在了姐姐的手脚上，勒出一道道血痕。
李仙长站在我旁边小声说道：“造孽啊！造孽！你妈这是把你姐的双手双脚困住，让她永世不得投胎，只能困这个山洞里面。”
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妈。
印象里，我妈一直偏爱我姐。
所以我鼓起勇气，试图阻止她，却被她一巴掌拍倒在地上。
她气冲冲指着我吼道：“贱蹄子！胳膊肘往外拐，你还想害死我们家不成？”
姐姐被丢进了山洞里，四肢绑着重石。
似乎是我方才的行为惹怒了妈妈，她发了狠，拿起一块石头砸在我脸上。
李仙长把我拉到身后：“行了行了，她就是个孩子，在女尸面前见血可不好。”
我捂着脸痛哭，目光看向了姐姐。
可下一秒姐姐的眼睛在喷血。
“我姐眼睛在流血！”
他们被我的话吸引过来。
李仙长脸色煞白，急得直拍大腿：“不好不好，这是不祥的征兆。”
我妈发狠，把剩下的几个石头都扔了进去，狠狠砸在姐姐的身上。
“一个贱蹄子，死了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我扑了上去：“妈！你快住手。”
我妈没听，狠狠踹开我。
“活着的时候就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如今死了也不安生。”
李仙长的神色僵硬。
我扑通给我妈跪下：“妈，我求你了，放过姐姐吧。”
“黄花女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只要把她的脸刮花，戳瞎她的眼睛，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李仙长幽幽开口。
我妈怔了一下，咬着牙上前：“去死吧！”
我猛扑过去，旁边的人拉住我。
“你这小屁孩，干嘛这么多管闲事呢？你想害死我们不成！”
我心下一阵阵发冷。
刮花了姐姐的脸后，她果然没再流血泪了，但我仍然听到了李仙长小声的嘟囔。
他说，姐姐一定会回来报复我们的。
大家都散了，我不愿回去。
我跪坐在姐姐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忏悔。
姐姐的脸已经被妈妈划烂了，身上的伤疤也格外触目惊心。
我脱下外套，盖在了姐姐身上，给姐姐留下最后的尊严，朝姐姐磕了几个头。
我跪在她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她虽然不是我亲姐，也爱与我争斗，却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一个人。
我拎着东西正准备往回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萦绕耳畔。
哪里来的女人的笑声？
我屏住呼吸走道更深处，只闻到阵阵异臭，再没听到笑声……
难道是幻觉？
4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
黄花女的历史追溯到我出生之前。
听说土地干旱就是因为我们供奉不够，土地神发怒，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村里就会选出黄花女，献祭给土地神。
听闻土地神给黄花女开花苞之后，来年就会大丰收。
从我记事起，一直是这样。
可姐姐却告诉我，天气干旱并不是因为这种怪力乱神引起的，有科学的解释。
但是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
也像村里人一样，相信有土地神存在。
可直到如今，我才大梦初醒。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土地神。
姐姐分明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之前的黄花女都不见了。
村长说是特例出去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
往年献祭黄花女后，就会下一场很大的雨。
可今年却不同。
距离姐姐去世，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一滴雨都没有下。
村里面人心惶惶。
一大早，我还没醒，就被我妈扯着头发生生拽起来：“李念念！你还有脸睡！是不是你搞得鬼？我的羊怎么死了？牛怎么死了？”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跟着我爸妈来到牛棚，险些没吓晕过去。
所有的牛羊都以媾和的姿势死掉。
场面诡异至极。
我妈脸色煞白：“不是说献祭了黄花女就会好起来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哦？”
我愣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
“爸妈，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姿势很像我姐死时候……”
顺着我的话头看过去，大家在牛棚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短暂的安静后，我爸狠狠打了我妈一巴掌。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要不是你非要这笔钱，我们家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妈和我爸争得不可开交。
“还不是你想要儿子！现在怎么怪起我来了！”
我梗着脖子为我姐说话：“要不是姐姐死了，你们还虐待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爸哑口无言，深深看了我一眼。
然而我们前脚刚离开院子，后脚我就在窗户上看到了姐姐的剪影。
这大白天的，可把我吓了一跳。
我惊得大叫：“妈！快看！那影子是不是姐姐？”
我妈被我吓了一跳，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再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她冷不丁扇了我一巴掌：“小兔崽子耍我玩呢。”
我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
我妈再看过去，我姐的影子赫然压在我妈身上。
我妈肩膀肉眼可见凹陷了下去，并且以一种奇怪的方向扭曲。
我回想起李仙长的那句话。
姐姐真的回来报复我们了！
我妈哆嗦着，拽得我生疼，吼了我一句：“然后还不快去请李仙长过来！”
5
我嘴上应着，实际却慢悠悠。
李仙长一进门，连连往后退。
“怨气冲天，煞气化身，你们家这是遭了大劫啊!”
但一进家门，我爸妈却不见了。
牛棚里传来了阵阵笑声。
我捂着嘴和仙长走过去，竟然看到如此荒唐的一幕！
我爸妈的姿势和那些死去的牛羊一样。
敢情刚在耍我呢！
我有些恼怒，李仙长却示意我不要出声。
不对！
我爸妈紧闭双眼，所以……
我惊得差点叫出去，李仙长赶忙捂住我的嘴，嘴里念念有词。
不过一会儿，他们都倒了下来。
我小跑过去，发现他们两个的脸色惨白。
“快，去找你姐的贴身之物，我要做法。”
我大着胆子走进姐姐的屋子里。
刚进门，就感觉到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忽然，一双手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敢回头。
猛地跪在地上：“姐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死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你……”
可我等了许久，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壮着胆子回过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还没回到房间，就听到我妈的哭声。
她急得眼泪往下掉。
我爸颤抖着手拉着李仙长的衣袖：“李仙长，你可要救救我们。”
我发现我爸脸色乌青，就像将死之人。
李仙长皱眉：“你们家这是遭了大祸。”
我妈拿出了压箱底的钱。
李仙长沉默了许久，拿出三张符。
“这三张符能保你们不死，但是你们务必要在院子门口点上七七四十九的香火，切记，不能断。”
我爸猛点头：“好，那让我女儿来点。”
李仙长喝止：“不行！一定要作为父母的你们亲自来，否则神仙难救！”
我送李仙长出去，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仙长，你能帮忙超度我姐姐吗？”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我可以给你钱。”
他盯了我许久：“还算你有点良心，你要记得叮嘱你爸妈点香，这样才能够保你们全家平安。”
6
起初我爸妈还对烧香的事情上心，但没过多久，村里开始下雨了，我爸妈以为没事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但自从他们停止点香后，我发现我爸变了一个人。
以前我爸从来不会打骂我妈，可现在他三天两头就对我和我妈施加暴力，嘴里全是一些难听的话语。
并且他经常半夜出门，一回来就像吸干了精气。
我爸又出去了。
我猛地精神起来。
想问我爸去哪，却发现他走的飞快。
我盯着他的身影，小心翼翼跟着上去。
越跟越不对劲，因为我爸他去的地方，竟然是姐姐的尸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