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年兽。
每逢年末就去人间捣乱的那种。
只等爆竹一响，炸破结界，我就能回妖族继续摆烂。
可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今年人间把爆竹禁了？
那我要怎么回去啊？
1
站在城市街头，我等了许久，都没看见烟花爆竹盛景。
我心生奇怪。
往年这时候，人间早已敲锣打鼓地迎除夕，驱年兽，过新年了。
作为一只每年都来人间打卡的年兽，我有点不知所措，在街上随手抓了一个路人问道：“请问在哪里可以看到烟花爆竹？”
路人一脸疑惑，“今年国家明令禁止不许放爆竹了，你不知道么？”
不许放爆竹？
那我怎么回去啊？
往年我们到人间出差，只要爆竹声一响，将妖族结界炸开，我们就能重返妖界。
今年居然不许放爆竹？
这么看不起我们年兽吗？
那我可就要开始捣乱了！
我随机窜进一户人家，正要翻箱倒柜，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倚在门边，严肃地看着我。
应该是屋主。
他质问道：“你是谁？”
这男人五官长得俊美端正，眉宇之间有股说不出的英气。
但他的皮肤却是如冷玉一般，白得充满了破碎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交织出独特的魅力。
令人一眼便挪不开目光。
我轻咳一声说道：“不好意思，我找错地方了。”
说完要走，被他拦住，“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穿墙钻进来的啊。”
我们妖族最低级的穿墙术，有手就能学会。
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穿墙？”
“那敢问阁下是哪路神仙？”
我随口胡诌：“哦，我月老啊。”
“月老？”
男人明显不信，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饶有兴致地问，“是来给我发对象的吗？”
看着男人精致地脸庞，我忍不住调戏道：“想找对象啊？可以，你把择偶标准告诉我。”
“女的，活的。然后呢？”
“然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神仙也帮不了你～”
“……”
下一秒，我被赶出了门。
然后我在楼下等了一夜，也没等到炸开结界的爆竹声。
2
我被滞留在了人界。
当事人现在的心情就是无语。
非常无语。
尤其是看到几个熊孩子在花坛里踩来踩去时，我的愤怒值飙到了顶峰。
居然敢糟蹋我的口粮，太可恶了！
至于我为什么吃土？
因为昨晚我听到两个年轻人谈话。
他们都说自己没钱，这个月只能吃土了。
同样都是年轻人，他们能吃土，那我也能。
俺们妖妖从不挑食。
等熊孩子走后，我赶紧抓了一把干净的土往嘴里送去。
下一秒就被人抓住手腕。
熟悉的男声传来，“你在干什么？”
是昨晚把我丢出门的那个帅哥。
“哦，我在吃土。”
男人虽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你吃土干什么？”
“没东西吃呗，只能吃土。”
“所以你昨晚是去我家偷吃的？”
这话听起来……咋那么不正经呢？
“额……算是吧。”
男人眼神软和了一点，但依旧带着几分警惕，“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不管你吗？”
“我没有家人。”
很好，男人眼神彻底软了下来。
不仅软了，还带了浓浓歉意。
我猜他的心路历程大概是：
白天：我又不是故意赶她出家门的。
去世后，从棺材板里坐起来抽自己一巴掌：我真该死啊。
男人愧疚地说：“你别吃土了，我请你吃饭吧。”
“好耶！”
3
吃饭时，他说他叫许徐。
他把我带到一家饭店，指着桌上红得冒泡的油锅说道：“吃火锅？”
虽然不知火锅为何物，但肯定比土好吃。
我猛点头，“好，谢谢许徐。”
“不客气。”
等菜上来，我们正要动筷时，就听见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
“许徐？”
转头一看，是个长相非常甜美的女生。
她见我和许徐面对面坐着，眼神有些咯噔。
再看许徐的表情，变得无奈起来。
他对女生礼貌而疏离地招呼：“你好。”
可女生却很受伤。
“你怎么不回我信息，也不接电话啊？”
现场情况非常明确。
一场女追男躲的大戏。
而我是角落里的吃瓜群众。
我不禁感叹，现在的人吃饱了没事干就想找个对象。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吃不饱。
可谁知下一秒，我就被许徐强行拉入战场。
他指着我，柔情似水地说道：“因为我女朋友会生气。”
听到这话，一个丸子卡在我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好半天才缓过来。
那女孩比我更久才缓过来。
她一脸震惊地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打量，然后苦涩地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女孩走后，我八卦地问道：“她在追你啊？”
“算是吧。”
“人家女孩追得这么认真执着，是不是你瞎给人家希望了呀。”
许徐苦笑地摇摇头，“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应长辈要求，请她吃过一顿饭而已。”
看来许徐眼光还挺高的。
我随口问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
“闪闪发光的吧。”
闪闪发光？
我脑中转过几个弯，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观音娘娘吗？”
“？？？”
过了一会儿，许徐一脸警惕地看着我，“你问这个干嘛？”
听到他质疑的语气，我顿时警铃大作，赶紧捂好自己面前的碗，立刻表明立场。
“你请别的女孩子吃饭，她答应了可能是对你有意思。可你请我吃饭，我答应了，只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吃饭。”
“你可千万别误会啊！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饭桶！”
许徐一怔，双肩笑得颤抖，眼睛也弯成一轮月亮，亮得惊人。
“嗯，没误会。”
4
吃完饭，许徐送我回家。
将他领到天桥底下，我感激地看着他：“到了，谢谢你请我吃饭，送我回家。”
许徐一脸难以置信，“你就住天桥底下？”
“对啊。”
“你……”
“怎么啦？”
许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止住了话头，没再发问。
随后他犹豫了几秒，说道：“我那里还有一间空房，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先住我那里。”
就这样，我被许徐领进了家门。
刚进去，许徐手机响了。
他点开一看，是个女孩子给他发的信息。
本来我没想偷看的。
但距离太近，我一瞟就瞟了他的手机屏幕。
首先是一个红包记录。
红包数目是520。
然后是：“还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恭喜你。”
“红包数额，代表我对你的心意。”
“我会等着你。”
我悄咪咪观察许徐的神色，只见他眉头紧皱，一丝无奈流于眼底。
最后红包没收，连信息也没回，直接按了拉黑删除。
怎么就删除人家了呢？
多不礼貌呀。
难道520是很冒犯的意思吗？
一年没来人间，跟不上时代了呢。
于是我问：“520是什么意思？”
许徐眼神幽微的看着我。
“5是5个落实，落实经济结构调整，落实精准扶贫，落实社会保障，落实环境治理，落实反腐倡廉。2是2个要，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0，是对违法犯罪行为的零容忍。”
这一番党言党语，立马把我整沸腾了。
这不是挺积极向上的吗？
怎么就把人家删了呢？
5
住进许徐家后，我寻思得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才行。
不然总吃人家的，我也不好意思。
然后我发现，在这个家里。
不仅我没工作，就连许徐也没有。
他每天都在家和我一起摆烂。
我觉得奇怪，就问他：“你都不用工作吗？”
“我退休了。”
？？？
欺负我们妖族没文化吗？
我们妖族也是有九年义务教育的！
“不是六十岁才能退休吗？”
许徐从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提前退休了。”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医生。”
噢，难怪他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幅人体器官图。
原来是医生啊。
我饶有兴致地指着图上的器官问道：“那这是什么呀？”
“肺。”
“那这个呢？”
“肝。”
我又随手往上一指，“那这个呢？”
许徐正要开口，我立刻兴奋地截断他，“这个我知道！”
“这是楚雨荨！”
许徐：？？？
6
由于我没有人间文凭，找工作之路屡屡碰壁。
破罐子破摔之下，我想，干脆明天端个碗，去和地铁里的老板们抢生意算了。
看着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许徐，我突然灵光一现，说道：“许徐，要不我们一起创业吧！”
许徐回头看我，震惊于我的豪情万丈，然后十动然拒，“不必了，你加油。”
“别这么无情嘛。我看你形象特别合适才邀请你的。”
看着我恳切的眼神，许徐勉为其难地问：“创什么业？”
“卖唱！”我兴奋地说道：“我敲盆，你卖唱！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
许徐无语凝噎，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光芒，然后离谱地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我们说干就干。
这天出门，许徐背着吉他，我抱着盆。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7
到了公园，好位置已经被占完了。
不过没关系。
不锈钢铁盆在手，天下我有！
我使出在妖族打架的力气，对着铁盆猛敲一顿，立刻吸引了许多目光。
见状，许徐取下背上的吉他准备开始唱歌。
可还没来得及开嗓，公园里就出现了一阵骚乱。
大家都不明所以。
直到听见一句，“快跑啊！城管来了！”
所有小贩如梦初醒，立刻抄起手里的推车，担子，疯狂逃窜。
我和许徐也被迫加入逃窜大军，疯狂跑路。
由于人流太多，我们好几次都差点被冲散。
慌乱中，许徐一把拉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家的方向跑去。
凛冬的风带着白气呼啸，擦过耳边，刮得脸生疼。
可许徐的手，却与我温热紧握。
瞬间驱赶了这黑夜所有的寒意。
不知跑了多远，终于甩掉了城管。
“呼～得救了。”
许徐面色有些苍白，在楼梯边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没事了。”
“怎么还有城管来抓人呀？”
“因为现在路边和公园都不许摆摊了。”
？？？
放爆竹不许，去摆摊也不许？？？
真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见我一脸失落，许徐安慰道：“别难过了，我们回去吧。”
“可我们都连张都没开，真倒霉。”
许徐再次拿下吉他，说道：“那我给你弹一曲，就当开张了？”
“好耶！”
许徐随手调好弦，问道：“你想听什么歌？”
“想听嘴巴嘟嘟！”
“？？？”
许徐黑了脸，“你想都别想，换一首。”
反应这么大，是不会唱吗？
“那就……酒醉的蝴蝶吧。”
许徐：呵呵，封心锁爱了。
我有点嫌弃，“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唱啊？这可是去年最红最火的歌，这都不会唱？就算城管不来，咱俩也开不了张。”
“……”
不知戳到许徐哪条神经，他咬牙切齿道：“行，那就嘴巴嘟嘟。”
“嘻嘻，好耶～”
许徐双眼睁了又闭，闭了又睁，看起来很挣扎的样子。
开口之前，他警惕地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一脸羞耻地唱出了声。
“春风吹吹开花枝上只蝶
我送你到江南去北野
你说等着你素描那雪季
回来和我对坐泡茶去
……”
许徐一开口，把我狠狠惊艳了。
他声音清润好听，有如泉水叮咚，敲击在人心上，又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不绝。
我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高潮部分。
正准备跟他一起嘴巴嘟嘟，结果这人红着脸顿在原地不唱了。
我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着，难受极了。
“你怎么不唱了？”
许徐放下吉他，僵着脸，“不行，我实在唱不出来。”
“……”
切，真是浪费表情。
8
创业失败，我和许徐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奶茶店时，一阵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诱人极了。
这玩意我去年喝过，超级好喝。
我瞬间馋了。
但今天创业失败，我身无分文。
看着许徐不疾不徐的样子，我戳了戳他手臂，讨好道：“那个……想不想把我肚子搞大？”
许徐一脸惊恐，“你说什么？”
“嘿嘿。”
“V我20，买杯奶茶。”
“……”
虽然最后我如愿喝上了奶茶，但同时喜提了许徐的一顿教育。
“女孩子，一定要矜持一点，爱惜脸面。不能随便跟男孩子说这种话，知道吗？”
我敷衍地点头，“嗯嗯嗯。知道了。”
毕竟我这么美的脸，哪里舍得不爱惜呀。
回家一觉睡到大天亮，本以为敲盆卖唱没希望了。
谁知昨晚因为城管过度执法，好些摊贩在推搡中受了伤。
导致城管和摊贩之间起了冲突，差点发生暴乱。
最后连警察都惊动了。
后来经过调解，上面明文发了文件。
在春节期间，为增添年味，满足广大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允许在公园区域文明摆摊。
万万没想到，我和许徐的创业之路还能峰回路转。
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寻衅滋事罢了。
第二天吃了饭，趁着人流量大，我和许徐早早地出门，占了个天时地利的位置，开始了我们的敲盆卖唱之路。
由于是新年期间，打赏的人很多。
我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只是许徐唱得那些歌我听都没听过。
太过抒情和缓，还比不上《嘴巴嘟嘟》好听呢～
收摊时，我兴奋地和许徐点钱，却发现许徐面色苍白，连拿吉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
他刚说完，两条鲜红的鼻血便从鼻腔里直直流下。
鲜红的血液滴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