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渡在地府里当黑白无常终于熬到了退休。
时间点一到，我抓着江渡连夜递交了退休申请书，苦命打工人翻身做主人。
我看着江渡百依百顺的模样。
突然觉得，这厮似乎不想做股东，反而想做老板娘！
1
地府。
阎王爷严肃的看着面前那张纸，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真的不能再多留两年吗？”
我冷笑一声：“老娘当驴做马也得有个度吧，之前当人猝死，现在到地府当了两百年公务员还不如让我退休？”
阎王爷深知一个打工人发疯起来有多么可怕，转而把目光望向了笑面虎的江渡，期望他能够善心大发说服我留下来，继续给他卖命。
可惜江渡早已被我收入麾下，只是佯装无奈的摇摇头：“阎王，我也想留下来，可这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您总不能就这样困我们一生又一世吧？”
没错，两百年前，本人兢兢业业工作，本着劳动致富的人生格言，白天七点起床上班晚上摆摊到凌晨的不要命做法，终于在攒够了房子首付后——
光荣猝死。
死后我本以为自己可以进行轮回投胎。
可惜在奈何桥头被那个老太婆一忽悠就去参加了地府的公务员考试。
我靠着脑子里少许的知识最终披荆斩棘，成为了地府里的高级公务员——白无常。
和人间传说的一样，黑白无常就是地府派鬼在人间收割人头的，他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拿到入职通知书的那时候我问阎王爷：“我是白无常，那黑无常在哪呢？”
阎王爷翘着下巴努努嘴让我望向门口那个全身黑袍的男人：“那个，江渡，你同事，以后你就跟着他干，他比你多来了一百年，不懂的就问他。”
在地府，人死后总是会维持着肉体的最终形态。
比如说出车祸死了，那这个人来到地府就是血肉模糊的模样。
投胎的话，下辈子就是一个外貌丑陋之人。
但也不是没办法挽救这种局面，只要在奈何桥头买一瓶孟婆自制的汤药就可以恢复。
钱呢，可以是自己身上的东西拿去当铺卖，也可以等自己死后家里人烧的纸钱。
要不说地府也都是资本家云集，连孟婆都干起这种勾当，更别说阎王爷这种不要脸的人。
总是偷偷压缩我和江渡的假期，有时候甚至还抓着我们加班，也没有加班工资，美名其曰为地府做贡献。
但碍于此人权势太大，我俩在职期间实在是敢怒不敢言，我都不知道江渡是怎么能矜矜业业给他打工了三百年的。
如今合同上的两百年期限已过，我才不乐意给阎王爷继续打工了。
老娘要带着江渡创业去了。
阎王爷见我俩真的留不下来，只能咬咬牙在我俩的退休证明上盖了公章。
我美滋滋地拿着退休证明，身后的江渡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我回头一看，他的眼睛里也似是笑意。
“小江，暖暖啊，咋这么高兴呢？”
管理空间穿梭门的的是一位老大爷，据说他在人间的时候也是一名保安，后来为了救一个被人贩子追着跑的女孩，被人贩子乱刀捅死了。
现在来到地府，仍然不忘初心，跟阎王爷讨了份工作，看管着空间穿梭门。
我和江渡平常去人间收割人头的时候也是得穿过这道门。
因为地府里的都不一定是善终的鬼，有些是怨灵，所以这道门对于人间来说是一道保障，不能任鬼随意进出。
幸好我和江渡退休之后还保留着去人间的权力，这才能让我们的创业计划顺利进行。
“去人间买材料回来开甜品店。”
我还没开口，江渡就回答了大爷的问题。
他还笑眯眯的递给大爷一张纸条说道：“到时候开店了您记得来，您来打五折，带一个朋友朋友打九折，两个就打八折，五折封顶。”
俗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大爷美滋滋的接过纸条，满嘴答应着到时候开业一定过来。
“可以啊江渡，没想到你还挺有商业头脑的啊。”
“是你教的好。”
江渡这么一夸我辫子都要翘起来了，强忍着嘴角的笑意佯装高冷：“也是，跟我呆久了确实会变聪明，毕竟我要不是猝死，就这干劲迟，早成商业巨鳄。”
2
虽然说我和江渡因为工作需求常常要回到人间，但是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来匆匆忙忙走，我都快忘了人间是个什么模样了。
我循着记忆找到了我当年摆摊的地方。
当时那条破破烂烂的街道已经被修缮得几乎见不到水泥土了。
那些当年怕城管罚钱而四处逃窜的商贩，也因为国家规章制度的完善而能够安然自若的准备摆摊的材料了。
“这里是哪里？”
我带着江渡左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小的杂货店里。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店早就该倒闭了。
没想到里头还是卖着我之前摆摊能进的货。
一直大橘猫在躺椅上悠哉的晒着太阳，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开口问道：“你好，请问有卖冰粉和红糖片、蝶豆花的以及这些纸上的小料吗？”
男人抬头看着我们，今日我和江渡专门打扮了一番，拿出自己攒的钱买了几套好衣服。
大概是死于民国的缘由，江渡总喜欢那些比较温文尔雅的装扮，乍一看倒是和现在高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有些格格不入。
“有的，要多少？”
“各来一百斤。”
我大手一挥，挥金如土的模样让我觉得自己霸道极了。
虽然说常常有人来进货，但是老板估计没料到会有人一次性进这么多斤。
老板看着我俩：“就你们两个人搬吗？”
我点点头:“交给他就行，我俩待会儿来拿，您先备货吧。”
货量大老板也需要时间准备，我和江渡就去周边的商贩那处逛逛。
即使不是什么节日，街边的小道也是异常热闹。
“现在还不算多热闹，你等到晚上那些人下班啊，出来找夜宵什么的，你就知道什么叫烟火气了。”
江渡低头看了看我:“你以前常来这里吃夜宵吗？”
我耸肩笑笑：“我哪有时间，那时候一下班就去搬摆摊的东西来卖了，忙起来都没时间吃完晚饭，不过也好，当减肥了。”
我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边，我停了下来，江渡也不知为何，随我停了下来。
“这是我之前摆摊的地方，没想到卖上了我最喜欢的糖葫芦。”
江渡循声望去，他看着一串串鲜红的山楂，忽然问我：“你那时候说自己是为了赚钱而猝死的，你明明那么年轻，为什么那么着急赚钱？”
我耸耸肩。
“我这人自小亲情缘就淡薄，爸妈丢下我跑了，从小是被我外婆带大的，可惜我外婆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死了，没钱治病，生生痛死的。”
“我们村里人讲究，说老人死后最好请到子孙的家里祭拜，来世才能安稳过日，我没房子啊，可不得努力赚钱，可惜啊，好不容易赚了个首付钱，居然就死了。”
我说完看向江渡。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我好久，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开口：
“怎么这一世还是这么颠簸流离的呢。”
我皱了皱眉：“喂你什么意思啊江渡，什么叫这一世……欸你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我赶紧跟着江渡走到这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边上，摇着他的手臂撒娇：“你比我多来了好长时间，你不是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我上一世是怎样死……”
我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江渡塞了一串糖葫芦。
扭头一看，发现卖糖葫芦的大哥用一种极其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俩。
我：……
完了，忘记这里是人间了。
江渡没忍住笑出了声，对着糖葫芦大哥解释道：“我妹妹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说话神神叨叨的，您见谅啊。”
？
你小子占什么便宜呢？
“你！”
话没说完我就被江渡抓着回去进货了。
这个时候老板也差不多把货都备好了，我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原材料，勾着嘴角一笑，对着老板说尽管往江渡身上丢，他都能背。
人和鬼不同，对于江渡来说这些东西连重量都算不上，不过就是东西太多为了防止他们掉下来江渡会很狼狈而已。
江渡看穿了我心思，冷笑一声，拿出了一个口袋。
让老板帮忙把东西搬到巷子口后他就把东西都塞进了袋子里。
“卧槽你从哪里拿来的宝贝？孟婆？”
江渡一边说一边收拾好东西收口，东西在他的操作下居然被压缩得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只成了普通袋子大小。
“你猜。”
话没说完他就拿起袋子走回去了。
3
我们把东西搬回去后，我凭借自己刻进骨子里的记忆，开始搓冰粉做柠檬茶。
那天晚上，江渡差点试吃吃到肚子都快爆了。
觉得味道都不错后，第二天我就合伙跟江渡开业了。
地府底下的鬼众多，对于饿肚子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但是耐不住有嘴馋的鬼会过来试一试。
许多鬼留在这儿也不怕穷，那当然就不怕消费，毕竟还有子孙后代给他们烧纸钱，像我这种没子孙的就只能在下面继续打工了。
而且大爷在地府人缘极好，还真带来了好几个顾客。
我跟江渡开业那天话都说不上几句，我在后面拼命做东西。
锤柠檬的锤子都快被我砸烂了，江渡在外面接待喉咙都快冒烟了，一向带走人头的黑白无常就这样脱下黑白袍穿上工作服，手里的镰刀也成了锤柠檬的锤子。
真可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就这样，我和江渡成了地府里从各路鬼口中那俩黑白无常，到那个态度不太热情的招待，和后厨那个漂亮美厨娘的老板。
“这个称号是你出去散播的吧？”
江渡斜着眼看我，趁我不注意之时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脸揉巴，嘴里还碎碎念：“苏暖暖你胆子肥了是吧，还在外面造谣。”
“呵，江渡我现在高低也算是个女企业家！能不能对我放尊重点！”
我刚想要还手，孟婆就哎呦一声站在店门口。
“孟婆！”
“怎么现在来啊，我们还没开店营业呢。”
孟婆佝偻着腰，脸上皱皱巴巴的布满皱纹，笑起来却还是慈眉善目的，人人都在说她跟阎王爷是同一个地位等级的，阎王爷管理地府多久，孟婆就在奈何桥那儿守了多久。
“我今天来找你们啊，不是吃东西的，我啊，是想跟你们谈谈我的孟婆汤的。”
我和江渡互相看了一眼。
“孟婆汤？”
孟婆端起茶杯，不紧不慢道：“我这奈何桥啊，每天路过的人数都数不清，每一个想要投胎转世的人都是要喝下一碗孟婆汤的，所有人，无一例外的，都说……”
“你的孟婆汤又臭又难喝。”
……
霎时间三人沉默了。
仍记得当年我走到奈何桥头，远远就见到了拿着一口大锅正在熬煮的孟婆，那个味道，我永生难忘。
所以这么多年了，孟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吗？
我清清嗓子：“那孟婆，我们要怎么帮你改改这个孟婆汤啊？”
“暖暖啊，你在人间美食研究的多，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改良一下，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白白研究的，一定会有酬劳的。”
“孟婆你这说的什么话，忙我们帮，就是这个孟婆汤的配方可能需要你给我看看了。”
“没问题。”
孟婆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和一个黑袋子递给我:“这上面就是配方了，喏，材料也在这里了，不够的话来找我拿。”
“欸对了，我们这样改良的话不会对孟婆汤的效力产生什么影响的吧？”
孟婆摇摇头：“不会的，你们放心做吧。”
我们点点头，将孟婆好生送走后，我让江渡找个地方先把东西放起来。
等到晚上忙完时，我才拿出配方和材料。
孟婆汤配方并不是那些寻常的材料，黑狗血、怨鬼恶灵的魂魄、还有一滴生泪，其中最常见的也就是人参，但这人参也得是生长百年的人参。
嗯，就这些药材，腥的腥，苦的苦，能好喝才怪呢。
“不过你说孟婆怎么那么相信我们，这个配方就给我们了，不怕我们拿去做坏事啊？”
江渡捏着鼻子拿出袋子里用罐子装着的黑狗血，嗡声嗡气回答我的问题：“你以为喝完孟婆汤就能忘记前世进入轮回啊，你还得走过奈何桥，光喝是没用的，再说这玩意那么难喝，谁发癫会没事去喝啊。”
我：……
好像接下来发癫的就是江渡了。
在这一晚里，江渡如同一个无情的机器一般，在我改良孟婆汤的无数个版本里，他喝了又吐，喝了又吐，像一只羊驼一般，嘴里对我破口大骂.
骂我无情无义.
我懒得听他讲，直接将孟婆汤6.0版本塞进他嘴里。
这一次，江渡居然神奇的没有吐出来，甚至还在嘴里回味了一下。
根据他的反应我可以确定了，我研究出来了。
我拿过他手里剩下的一点一口闷了下去。
这次的孟婆汤，因为加了大量的果糖和水果粉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入口就是非常明显的甘甜，但不是工业糖精的甜腻，反而喝了让我有一种,,老娘喝完下辈子会过的很幸福的感觉。
这一碗孟婆汤，研制出来的，是无数鬼魂的救赎，他们终于不用在临死之际喝上一碗这么难喝的东西.
他们终于可以带着微笑和释怀走上奈何桥。
“你说咱俩会不会因为这个跟人间的医生一样，被人送锦旗啊？”
我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店门口被人围着要签名的模样，顿时想着自己要不要买一副墨镜掩盖一下我难以掩盖的锋芒。
“嗯，你五星级大厨。”
江渡摸了摸我的头，啧了一声说：“要不我先给你想想几句，要不就叫……”
“感谢暖姐，救我鬼命。横批：地府米其林。”
“你可以先出钱给我买一个锦旗，现在的鬼思想觉悟都不是很高，你可以进行一个带头的动作了。”
“呵。”江渡冷笑一声：“做梦吧你。”
4
日子总是匆匆忙忙过去，每天都是做着同样的东西。
我偶尔关店和江渡去人间进货顺便玩一玩，看着自己存款“噌噌噌”的往上涨，我想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终于可以做了。
我让江渡今天闭店休息，自己提着瓶酒往阎王爷的住处去。
江渡看了我一眼：“要不要我陪你?”
我摇摇头：“我自己可以应对的。”
我刚进地府工作的时候就悄悄听过一个地府里的潜规则。
人死后是可以在地府呆着的。
时间长短由你决定，但会不断消耗在地府的钱财，如果没有子孙给你烧纸钱或者自己在地府当不了什么官赚不到什么冥币。
那么等到你钱财一空又不肯堕入轮回之时，你就会立刻灰飞烟灭。
像我和江渡这种思想不上进的人不可能莫名其妙留在这里那么久，江渡我曾经问过他原因，但这小子嘴巴紧得跟我的饮料瓶盖一样屁话都说不出来。
而我是为了我的外婆。
阎王爷不可能是个吃干饭的花架子，他是真的有点能力，我知道他可以操纵一个人的来世，会遇见什么人，会成为什么人，会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他想，他都可以操纵。
前提是硬件要到位。
幸亏地府没什么纪检委的单位，不然就靠阎王爷这几单就得查得他们满头大汗的。
我把酒拿给阎王爷，他似乎早已看穿了我的意图。
“你外婆的命不好，无论是第几世，都不得善终，在你那一世时的命已经是最好的了，改命所需要的工程很大，而且也很有可能会失败，你真的想好了吗？”
“一旦失败，那就是永生永世堕入畜生道，但你作为始作俑者，也可以替她接受这天罚，暖暖，念在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最后再劝你一次。”
我摇了摇头，很坚定。
“我从知道这件事情后就一直拼了命得攒钱赚钱，两百年，我在地府待了两百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就算失败了我也认，我替我外婆受着天罚，我活着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待我好的人，这么善良的人，命怎么能不好呢？”
“暖暖，我也不瞒着你，重情重义是好事，但你知道吗，你和你外婆两人的缘分只有一世，她有她的劫难，你没必要搭上自己。”
“那我的命好吗？”
阎王爷不说话了。
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但看我活着时的模样，我估计也是个命不太好的样子。
“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点头。
“唉，你这小姑娘，要是失败了不是让江渡多白等那一百年。”
尽管阎王爷是小声嘟囔，但我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东西？”
阎王爷立刻捂嘴做无辜状。
“哎呀祖宗，咱快开始吧。”
“搞完我再找你算账。”
我跟着阎王爷进了一间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房子，唯一的物件就是那个没有窗户的缺口。
只见阎王爷拿出两个蜡烛，让我站远一些，接着就将我拿来的那瓶酒洒在地上。
我没看清是什么动作之时，就看见阎王爷涨红了脸，握紧着手上的酒瓶，嘴里念念有词，我听不清是什么咒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见阎王爷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我抬头刚想说话，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身形虚幻的女婴。
阎王爷指着女婴道：“成功了，那是你外婆，你去制定她的人生吧。”
我看着面前这个皱巴巴的小孩，突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你呢，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爸爸妈妈都很爱你，而你也很争气，从小机灵可爱，成绩也好，有一个很爱你的青梅竹马男朋友，有很多真心的好朋友，每一次都能够化险为夷，最后安享晚年。”
“就这样？”
阎王爷问我。
“看似很简单，可实际上这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呢。”
我叹了口气：“钱打你账户上了，你注意查收就好了，欸对了。”
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阎王爷：“你刚刚说什么要是失败了让江渡白等那一百年，是什么意思？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