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哭诉，“我们听说是从锦绣阁买的，意儿迫不及待穿着新衣裳去院子里玩儿，却看到马房杂役衣服上的花色和她一模一样。”
“冯妈妈一问才知这是女婢们常选的样式。”柳氏委屈道，“在夫人和大小姐面前，我的确是个奴婢，可意儿到底是将军血脉啊。”
苏辰火冒三丈，他带人回来是享福的，到现在没给名份已让他心里不舒服，好在吃穿用度体面。
没想到他错看了林氏和苏婉柔！
苏辰眼里的定论如芒刺戳痛林氏，没料到他突然指着苏婉柔，“我竟不知你小小年纪心思这般歹毒！我苏辰一生磊落，怎生出你这样阴险恶毒的女儿！”
“将军慎言！”林氏骤然截断苏辰话头，目光冷若冰霜。
便是那日他带柳氏回来，她的眼神也未曾这般冰冷，无端让苏辰心里不舒坦，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将军为搏前程，婉儿两岁便远赴边关，十年未归。她病重险些丧命，将军不在，她被耻笑从不见父亲时，将军也不在，她生辰许愿父亲平安无恙时，将军亦不在。说到底，她品性如何将军从未了解。”
林氏挺直脊背，“若她表里不一，京城断不会有品貌双全之称。”
她说话永远徐徐如风，可字字如针钉在所有人心上，说不出的庄重威严。
苏婉柔不在意父亲如何说她，可母亲这番话却让她一颗心如泡在盐水里，难受得紧。
“大小姐不会做这种事。”
“大小姐头一日便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芙蓉白玉杯给了翡翠院，怎会在衣裳这事上动心思。”
张妈和青玉也替苏婉柔说话，白玉杯三个字倒是堵住了柳氏的嘴。
苏辰闻言，被烧红的理智冷静了几分，压着火气，仍旧不满，“照意的衣裳就在这儿，又怎么说！”
林氏眼睛未眨一下，“将军只凭片面之语就来质问婉儿，还用那般严厉之词。莫说此事并非如她们所言，即便是真，将军是不是为了一件衣裳就想把亲生女儿大卸八怪泄恨？”
“她也是将军血脉，只是未曾在你身边长大，在将军心里，她竟这般不值一提？还是将军对妾身十年守家不满意？”
苏辰见林氏这般，终于明白苏婉柔那脾性是跟谁学的了。
柳氏见苏辰捏拳，知他必不喜林氏咄咄相逼，趁机道，“夫人说到哪里去了？将军可怜我们，过来问大小姐一句，您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狠，让将军为难。”
林氏瞪了她一眼，“我和将军说话，与你有什么关系？”
柳氏咬唇。
苏辰迫不及待为心上人撑腰，“伊儿说得对，我只问衣裳，你扯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曾怨你。”
“妾身不开口，难道任由将军说婉儿阴险狠毒吗？”林氏指向柳氏，“妾身不与她论尊卑，都是护自己女儿，怎的将军一碗水端不平。”
苏辰不想也不愿和林氏起争执，他回京几日已明白林氏的重要性，何况纳伊儿的事还需要她体面处置。
再说，晋王那个鬼见愁还盯着他，绝不能传出宠妾灭妻的闲话去。
他本就是冲着苏婉柔而来，没想到惹得林氏一身刺，倒把自己架起来了。
“都是我不好，意儿哭闹让将军着急，您要怪就怪奴婢。”柳氏宛如苏辰肚子里的蛔虫，难怪苏辰心里念着她。
“大小姐赏什么都对，什么都好，是意儿不知所谓。”
这话再度惹林氏不悦，正欲反驳，苏婉柔走上前，冷静道，“下人衣服上的花色是黄刺玫，她身上则是月季，区别在于月季花无刺，黄刺玫有细小的软刺。这点常识，哪家下人都知道。”
柳氏神色一变，细细盯着苏倩倩衣服看，果真没在花上看到刺。
苏婉柔继续道，“料子是上好的散花绫，之所以用花色掩盖，是未免旁人说父亲偏宠外室，也免得她们落个张扬不知规矩的骂名。”
“我、可是···”
“这···”
柳氏摸着手里滑溜溜的料子，眼睛瞪得老圆，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辰也揪着苏倩倩的衣裳又是看又是摸，恨不得摸出些什么来反驳苏婉柔。
苏婉柔早尝过他的冷漠无情，前世和母亲一忍再忍，倒让他们越发嚣张，今日她倒想看看事情摆到明面上，他们如何自圆其说！
苏辰看了柳氏一眼，柳氏会意，“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了大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这次。”
“我们见识少，不懂这些。”
苏婉柔冷笑，“不懂料子，却懂挑拨离间。”
柳氏脸上一阵青白，急得又要哭，“没有的事，奴婢岂敢？是、将军心疼意儿。”
苏辰干咳两声，“我心疼意儿，也心疼婉儿，怕她行事鲁莽。是我多心，湘儿教的孩子不会错。”
话是这么说，但他到底没底气，就着弯腰的姿势又叮嘱苏倩倩，“听到没有，你长姐待你极好，以后要跟她学，知道吗？”
苏倩倩也是个会看眼色的，“意儿给长姐道歉。意儿把最好的玩具都给长姐，长姐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接受。”苏婉柔的口吻比当日初见苏倩倩还冷。
面前三人肉眼可见的神色一僵。
“父亲不信婉儿，今日这花色尚能解释清楚，若来日有人存心害我，婉儿无法自证清白时，父亲怕不是要取了我的性命。”
“不如父亲今日便将婉儿赶出府，一来您可安心，二来婉儿也能保全性命。”
她神色坚决跪在苏辰脚边，将众人吓得不轻。尤其是柳氏，她再有盘算也不敢顶一个逼走嫡长女的罪名。
这苏婉柔真够狠毒！
柳氏慌了，“都是奴婢的错，大小姐大人有大量，若因此事与将军伤了父女感情，奴婢委实该死！”
苏婉柔瞥了她一眼，“此事我并无错，却因为你，父亲不信我。”
柳氏声音发颤，“将军，我不是有心的。”
苏辰眯眼，这孩子总能轻易抹杀他升起的那点愧疚之心！眼见柳氏盈盈含泪，他昧着良心道，“既是误会···”
“诋毁污蔑嫡小姐是大错，此事说到底怨挑拨是非的婆子。”
林氏虽被女儿吓出一身冷汗，但眼见苏辰想了事，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女儿受这么大委屈，若轻易算了，自己枉为将军府主母。
苏辰顿时找到泄愤点，“将冯妈妈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