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脊背一紧,想起林氏早晨才提醒自己有不少眼睛盯着将军府。
裴晨浩虽是个浪荡轻狂的皇子,可手握锦衣卫,文武百官便是如厕都不敢乱说话,生怕被暗处的锦衣卫抓到把柄。
感觉对面降下的威压犹如千军万马,苏辰喉咙动了两下,才道,“早年微臣···”
“哦对,你的救命恩人。”裴晨浩截断他的话,尾音带着难以捉摸的轻笑。
苏辰只觉这笑声像刀尖划地般诛人心神,勉强道,“是,边关小镇不比京城,她一人无依无靠,微臣这才···”
“苏将军紧张什么?”裴晨浩又一次打断他,“救命之恩怎么报都不为过。”
苏辰听着更不安了。
“没想到苏将军还是个情深义重之人,难怪你妻子操持府邸十年,武将之家给你们养出个端庄嫡女不容易,将军齐人之福,本王好生羡慕。”
苏辰思绪全都被打乱了,正琢磨晋王是反讽还是什么,裴晨浩早已转身离开,远远丢下一句,“纳妾的喜酒也给本王留一杯。”
苏辰回过神惊觉后背已汗湿,被晋王惦记可不是好事。
晋王车驾刚出宫门,顺子贴着车帘道,“王爷没瞧见苏将军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曹公公催了两次才进暖心阁。”
“堂堂四品将军,这就怕了。”
裴晨浩冷笑,“他不遗余力巴结程家,早该想到今日。”
“你去送信,让她到雪园。”
顺子机灵,“王爷是说苏姑娘?”
裴晨浩又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本王帮她办了事,自然得要好处。”
将军府。
苏婉柔正喝着乳鸽汤,好不容易才忘记梦里恶魔般的裴晨浩,如烟进来说晋王找她。
“咳咳咳。”苏婉柔果然呛着了。
“小姐!快喝口茶压压。”
一阵急咳过去,苏婉柔也定了心,她两辈子都没和除程时安以外的男子接触,裴晨浩又是个不讲规矩的···
算了,她自找的。
苏婉柔换了身衣裳出门,见张妈过来便道,“母亲回来就说我去胭脂铺了。”
“大小姐,柳氏带着那孩子过来,说是求夫人给她们做两身衣裳。”
张妈一脸不痛快,“差人说一声的事儿,非要哭丧着脸亲自来,哪有主母还没吩咐就上门讨东西的。晦气!”
“她没要上名份,自然按耐不住。”
柳氏和苏倩倩规规矩矩等在园外,四只眼睛时不时朝院子里打量,见满园红黄月季开得繁茂,宛若仙境。
苏婉柔一身浅黄色长衫笼得身形纤细,胳膊上一条淡紫色披帛蜿蜒至脚踝,既点缀了黄色的单一,又不至于张扬。
苏倩倩比见着昨日那件红袄还要嫉妒!
柳氏也不得不承认,意儿和苏婉柔没得比。怪只怪她的女儿没有锦衣玉食养着。她发誓,早晚要把属于她们母女的东西加倍拿回来!
苏婉柔走近,柳氏拉着苏倩倩,“快给大小姐请安!”
“罢了。我又不是差请安的人。”苏婉柔上辈子看够了她们的演技,这一世一次都不想看,径直道:“量身定做得七八日,如果是成衣快一些。”
她上下打量二人,那眼神让柳氏和苏倩倩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成衣倒显得府里不尽心,还是让人量···”
柳氏忙道,“不敢给府里添麻烦,成衣也行。我想着这几日总要见人,担心给将军丢脸。”
柳氏忘不了珍珠看她的眼神,薛婆子又逼她喝避子汤,她心里不痛快,故意带孩子来给林氏演苦肉计,没想到却碰着苏婉柔,怕是讨不了好。
“府里上下近百余口人丁,多你们两个不算什么。”苏婉柔吩咐,“张妈,去锦绣阁买几身上好的裙裳。”
柳氏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答应,而且还去锦绣阁买,大庸最贵的衣裳首饰都在那儿!
一时竟不敢相信。
苏婉柔越过她们,披帛扫过苏倩倩指尖,凉凉软软的感觉舒服极了,苏倩倩把心一横,“我可以要一件红袄吗?”
苏婉柔驻足,红袄?原来从这会儿开始苏倩倩就惦记上了她的东西。
柳氏帮腔,“照意昨儿就念叨您穿红色好看。大小姐应该不会与她计较。”
苏婉柔上挑的眼尾勾着不屑,“不是我计不计较,而是我朝规矩五品以上官员家眷,正妻、嫡出方可穿正红。”
苏婉柔出了门还能听见苏倩倩的哭闹声,哭得她心里真是痛快。
*
雪园位置虽偏,苏婉柔还是怕引人注意,提前一条街下了车,碰巧对面就是胭脂铺。
如烟搀着她刚进门,就听见外头有人议论。
“程少,听说你那未过门的娘子厉害得很,苏将军带回来的外室被她说成与人淫奔。”
“可不是!你要是娶了她,往后有个可心的想纳入房,她不得闹起来?”
“哈哈哈,听说苏大小姐才貌双全,程少有一个就够了,哪还有别的心思。”
程时安被夹在中间一脸郁闷,苏辰带人回府的事他也听说了,今日在宫里伴读,那些侍从看他的眼神就很奇怪。
这会儿才知苏婉柔竟当众说了那般羞耻的话!往日乖巧,想来都是装的!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连累他也被人耻笑!
几人的起哄听得程时安心里烦躁,“武将之家,到底粗鄙。”
这八个字苏婉柔听得清清楚楚,指甲在门框上划出几道细痕。
“小姐,程公子怎能这么说您!”如烟听着都难过。
苏婉柔胸口起伏,前世程时安宁愿娶个庶出自降身份,也不愿去别院看她一眼,这一世旁人不过两句调侃,他就这般嫌弃自己。
想到前世十六年里,自己待他的一点一滴,苏婉柔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打心底看不上苏家,看不上我。”
“奴婢去和程公子解释。”
“站住!”苏婉柔厉声喝住,“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