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听命，急忙带着身边的工人出发。

太阳继续从东边往上升，金色光芒照耀了整个沪州城。

繁华南街各大商铺照常营业，只有晨曦报社不复存在。

周围来往的人都神色各异的打量着这里，再同情看着跪在石阶前憔悴不堪的沈晴，还有躺在地上已经冰凉僵硬的人。

沈晴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低头握着炭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写着字。

马上就到晌午了，霍大哥……该来了吧？

一阵鸣笛声响起，围观的人群朝两侧让开，一辆黑色老爷车开了进来。

傅其琛下了车，看着满目疮痍的晨曦报社，眸底闪过一丝震惊。

他将视线转向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蓬头垢面，曾经亮堂清澈的眸子已经晦暗无光。

他的心脏，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眸子里的情绪起伏不断。

“沈晴……”傅其琛正要朝她走去，一旁下车的牡丹已经挽住了他的胳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牡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沈晴没说话，就那样眼神空洞而又木然地看着他们。

牡丹被她那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身后传来了沈母的声音。

“再用这种眼神看你妹妹，我连你也烧了！”沈母凶狠瞪着沈晴吼道。

她话一出口，沈晴的心脏咚地一声响。

“原来，烧掉爸爸报社的人……是你啊……”沈晴声音嘶哑，笑得凄凉。

沈母也不否认，面不改色道：“让你签字不签，毁了这一切的人分明就是你自己！”

牡丹有些不悦地扯了扯沈母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

“姐姐，按照租界律法，商铺被毁地基充公，朝阳报社已经买下了这块地，你尽早振作起来，以后可以帮朝阳报社卖报挣点生活费。”牡丹脆声说道，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

沈晴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舞台戏子当街卖艺。

可惜，演技拙劣。

“沈婉婉，当年你看不起傅其琛是个读死书的迂腐书生，直接逃婚让我来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现在傅其琛成了全国上下有名的外交官，你想回来做外交夫人我成全你……”

“这些年你伤我欺我，我都忍了，可为什么要针对我身边的人，针对晨曦报社？！”

“当年爸爸到底是因为谁而死，你心底没点数吗——！”

沈晴的质问，让牡丹心底一咯噔，莫名有些慌张。

一旁紧紧护着牡丹的傅其琛见状，神情中带着警告。

“沈晴，婉婉她都替你做好了以后的打算，你别不识好歹！”

男人的话，似刀刃带血，一刀刀割着沈晴早已不知疼为何物的心脏。

“傅其琛，不识好歹的人一直都是你！”

沈晴的眸子里闪着带血的光芒，让傅其琛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慌。

隐约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抓不住，握不牢。

一旁的沈母看出了傅其琛神情的变化，她护女心切，对着沈晴吼叫：“再胡说八道我打断你的腿，赶紧把报社让给你妹妹！”

沈晴看着沈母凶煞带憎的模样，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胡说八道……好，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但霍大哥也知道当年的真相……等他回来把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你别后悔，永远也不准后悔——”

沈晴一字一顿咬牙说完，嘴唇已经干燥到开裂渗血。

她低头拉住怀中小青冰凉僵硬的手，把写好的信件放在其中，再缓缓打开漆红铁盒的盖子。

盒中，是一把小巧漆黑的手枪。

这枪，是霍九曜外出征战前，给沈晴用来护身的。

她一直没动过，如今倒也终是派上用场了。

“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们任何人为敌，但你们却一直把我往死路上逼……这一次，是我让你们死了。”她冰冷嘶哑的声音，带着索命的锋芒。

眼见沈晴手中有枪，牡丹惊得连连后退，一旁的傅其琛连忙挡在她身前。

“沈晴，你要干什么！”他厉声呵斥。

沈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个冰凉嘲讽的弧度。

“放心，我要的不多，只是要你们所有人给小青和晨曦报社陪葬罢了！”

沈晴缓缓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仰头看向当头的烈日。

恍惚中，耳边隐约听见杂乱的马蹄声。

晌午，到了。

她笑了笑，将子弹上膛——

沈晴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群外一个人匆匆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他走到郑光濂身边，在其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郑光濂脸色唰地一下变了，慌忙朝牡丹喊道：“快……快拦住你姐姐，霍九曜回来了，她若出事我们谁都逃不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震耳欲聋枪声响起——

砰！！

整个世界，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地而颤。

一排排身穿湛蓝军装的士兵手持长枪跑步前进，站成整齐两排，一个身形挺拔威风凛凛的男人脚踩长筒军靴大步走来。

郑光濂看着来人，面色煞白地直直跪下，浑身哆嗦。

“大帅……您回来了……”